“其他女人都不可能得到的東西……”莫漓的這句話傳入耳中，陸小小的眼瞼垂下睫毛微微煽動。這句話的意思她何嘗不明白，其他女人都想要卻不可能得到的東西，不就是那個九五至尊之人身邊的位置嗎。

躲在帳外的莫弘聽到這句話，眉頭不由更加皺緊。想起今天白日裏自己同莫漓相見時，他提出的條件是用皇位交換陸小小，而如今卻說出這種話，是想要兩個都據為己有嗎？再說，關於皇後的死亡，莫漓如今執意認為是自己的過錯，哪怕自己親自開脫也不會被相信。這些事情盤踞在了莫弘的腦海，讓他整個人有些亂。但很快，莫弘很好的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，重新集中註意聽向帳中的動靜。

陸小小微微仰首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男子，他側臉的角度如刀切一般完美，是一般女子都會傾慕的男子，可這個人卻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。強壓下這種不適的感覺，陸小小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瓣，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“所以你是打算一舉打敗莫弘嗎？”

唇角的笑意更深，莫漓看著她的眼神深邃了幾分，卻依舊不出言語。他的目光盛滿了不甘和野心，硬生生劈砍在她的心頭。是啊，她又何嘗不明白，一旦莫漓擊敗了莫弘，自然就可以登上皇位，如果自己留在他身邊，便可成為極為尊貴的妃子，甚至是皇後。

突然覺得很好笑，陸小小突然咧嘴笑得明朗。他真的以為一次所在乎的是尊貴的生活或者極高的位置嗎？這些完全是她不在乎的，莫漓妄想用這種方法留住自己。

想到這兒，陸小小驀然想起了當日在密室中看到的夏言理留下的信件，自己的那些猜測已然與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鏈接在了一起。太後、前皇後、莫弘、莫漓、夏言理這些人參與的那莊密事和如今的現狀糾纏錯綜著，織成一張巨大的網，將他們所有人都網在其中。

其實沒必要的，真的這一切都沒必要發生。當年發生的那件事情，真的和莫弘沒有關系，說到底，他只不過是一個也被設計的可憐人罷了。如今莫漓將所有的怨恨都遷怒到莫弘的身上，以一個錯誤的方向追逐一個錯誤的結果。

陸小小的這些想法只是在她的腦中快去略過，她將所有的想法咽在了肚子裏，擡頭看向那個似乎對這一切勢在必得的男人。唇瓣緩緩張開，陸小小突然很想勸一勸莫漓，想要告訴他：“你對此太過執著，莫弘也是無辜的。若要真是想追究想為她報仇，你應該去看看皇宮密道裏，夏言理留下的信件，其中的真相……大概會讓你大吃一驚吧。”

可是她又怎麽能說出口呢，這一切牽扯到的皇室密聞並不簡單，錯綜覆雜的關系中的一環一旦被揪出，很多東西都會改變成無法控制的樣子。這是她無法承擔的，也是她不願意讓莫漓知道的。——自己的母親設計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女子，論哪個人能接受這樣的真相。

“你……”嘴張開吐出一個字又合上，陸小小唇瓣蠕動再三終是說不出一句話。真相不能說，勸慰的話不能說。自己是勸不了莫漓的，他一路至此已經是認準了所謂的真相，一意孤行。

聽到她這聲遲遲疑疑的呼喚，莫漓有些側頭看了眼此刻面上神色不定的陸小小，出聲笑道：“怎麽，考慮好了？”

“如果我願意呆在你的身邊，”低頭思索片刻，再擡頭時陸小小毫不畏懼對上了莫漓的眼睛，整個人周身散發出一種獨特的氣場，是一種將自己與莫漓擺在同等的地位上的氣勢，開口談條件：“那你是不是可以放過莫弘和景誠？”

藏在另一個陰影角落裏的景誠聽到這句話時，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。之前莫漓同陸小的話全部落入了他的耳中，從帳面上他們的影子可以看出他們二人有多親密。而現在莫漓一說要讓她留在他的身邊，陸小小就這麽迫切的同意，還扯上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。

很失望。

在陸小小提出籌碼後，莫漓眸子裏閃過一絲了然，他就知道這個姑娘接近自己不會有什麽簡單理由，此刻自己先提出要求，她就聰明到及時追加籌碼，不可小看啊。但是對此他並不惱怒，而是頗感興趣的擡起眼睛看了陸小小一眼，拖拖拉拉的樣子像是不打算答應。

看到他這副神情，陸小小心裏有些許焦灼，她明白自己走的這步棋很險，一不小心就會將自己徹底賠進去，弄不好還會賠上莫弘和景誠。可她決意要這麽做了，也必須這麽做。有些緊張看向莫漓的唇瓣，她有些害怕那兩張唇瓣再碰撞時，說出的話會讓她徹底失敗。

“這個啊……”像是料準了她此刻的焦灼，莫漓刻意將語調拉的很長，不時地用眼角餘光看看身邊人的反應。她的緊張還是不小心漏了出來，莫漓這樣自豪的想著，模棱兩可開口：“我不能保證，但是也不是沒有可能。”

莫漓的這句話落，帳中就再也沒有傳出說話的聲音，只剩他們兩個人的身影一動不動映在帳面上。

原來自己的猜測是真的，不是自己不相信她，是陸小小真的倒戈了。無力煽動唇瓣，景誠覺得自己此刻周身發冷。

他這次同意同莫弘夜闖敵營，一方面是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全，另一方面，是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。他是帶著最後的一點希望來的，他想或許陸小小真的是向莫弘所說的那樣有著自己的打算，而不是真正的背叛。

最後的那點希望也破滅了。

為什麽她就這麽簡單的背叛了自己，去做莫漓的身邊人，去幫襯莫漓謀反的行動，幫助莫漓來打擊自己。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沈，像是沒有盡頭的跌落下去，景誠整個人被無與倫比的失望包裹，然後浸入深淵。

但躲在大帳另一邊的莫弘並不這麽想，他心裏已經有了隱隱的猜測，陸小小的言語裏透露出的信息並不多，雖然她的態度上似乎有了想要投靠莫漓的樣子，但莫弘始終不信，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麽。這一趟的夜奔，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——陸小小一定是有什麽打算，她絕對不會背叛自己和景誠。

“快來人——，營裏混進來了兩個人！他們扒光了我們兄弟了衣服，偷偷混進來了！”

一聲警告破空響起，各個營帳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軍士起床的聲音。越來越多的拿起兵器的聲音出現在耳側，接著是腳步整齊的衛隊和哨兵一處一處檢查大營的聲音。

沈浸在失望中的景誠被這一聲喚醒，吃了一大驚就去繞去大帳的另一側去找莫弘。可還未等他抽身到前，就聽到一對衛兵急火火向大帳趕來。心下大叫一聲不好，景誠弓腰趕緊後跳從角落挪到另外的隱蔽處，費力仰起脖子試圖尋找莫弘的身影。

沒有，沒有。

立馬急出了一頭冷汗，今日同莫弘來這裏他們未同任何人說，他萬萬不可讓皇上陷入危險！這麽想著，景誠橫下心來咬著牙，故意撥動身邊的草木，弄大聲響試圖將衛兵引到自己的方向來。

果然，聽到了奇怪聲音的衛兵隊調轉腳步沖著景誠所在的地方跑來。弓腰匐在一個半人高小坑裏的莫弘也聽到了聲響，明白這是景誠引開衛兵搭救自己的手段。剛才衛兵快來的時候，莫弘實在沒有地方所藏，索性一滾滾到之前存放廢棄軍械的一個坑裏。

明白景誠的用心，莫弘此刻是抓緊了一切的機會閃身而上，腳掌點地繞著大營的邊緣向外狂奔而去。想到還留在原處的景誠，他的眼中厲色一閃，隨手拾起一粒石子，在奔跑的當兒轉身沖著還在搜尋的衛隊首領的後腦勺擊去，隨機立刻改變了方向，拐外向來時的方向跑去。

後腦勺被一粒石子砸中，衛隊首領驚覺抽出刀來轉身怒喝一聲是誰，接著便帶著手下向莫弘方才拋出石子的方向追去。等到他們的腳步聲遠去了，躲在一只籮下的景誠這才松了一口氣，方才已經近到能看清衛隊首領靴子上的花紋，若是莫弘扔來的石子再遲一步，恐怕自己就要被抓到了。

沈下一口氣，景誠找準了時機快速從籮下鉆出來，攀著營地旁的土墻，大臂使力將自己整個人都撐過去，弓腰下去快速朝著莫弘所在的方向奔跑著。

就這麽不顧一切的一路狂奔，直到出了莫漓的大營約五裏地，看到了彼此身影的莫弘和景誠才緩緩停下了步子，氣喘籲籲的撐著膝蓋站在了對方面前。

找到事先藏好的馬，翻身而上一路趕回江陵城時，莫弘和景誠才感覺到自己的衣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濕透了，能夠再次回到江陵真的是太好了。

他們差一點就要逃不回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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